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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年前,22岁上海女研究生被拐卖到山东农村,遭囚禁71天……

栏目:热门资讯 人气:0 来源:网络 发布日期:2022-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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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手记:这是一篇当年轰动全国的报导《被拐卖的女研究生》(1988年6月)。

  

《河南日报》不到300字的消息,竟牵动了这位女记者只身闯“虎穴”。

  

“……现在想起来真有点后怕。我为了追踪采访,从北京到了郑州,又日夜兼程公共汽车颠簸了八个小时,赶到了山东郓城。某公安局的同志见我是傍晚下的车,倒吸了一口气,立即将我'看管’起来。当时那里拐卖妇女成风,贵州一位妇联主任到郓城联系解救本地被拐卖的妇女,竟遭歹徒劫持,准备强卖……”

  

原文刊登于1988年6月的《光明日报》,记者武勤英。原题《被拐卖的女研究生》,故事女主人公的为同济大学女研究生王莲(化名),以下为原文:

  

  

?人类之所以生存下来,关键是因为他脱离了动物界,摆脱了本能适应,并且超越了自然界。

  

--埃·弗罗姆

  

?

  

大字标题吸引着我的视线--《一女研究生被诱骗入火坑》,引题是“建国来罕见拐卖案”,副题是“罪犯李敏昨日在郑州落网”。

  

这登载在《河南日报》1988年6月7日头版不到300字的消息,引起我强烈的采访欲。

  

抓起电话,向郑州有关部门挂了个长途,得知罪犯李敏正在郑州火车站公安分局关押。

  

当我赶到郑州,罪犯李敏已被山东省郓城县公安局解走。于是,我混杂在疲惫的人群中,挤上了郑州--郓城的长途汽车。

  

整整在黄河故道上颠簸了8个小时。下午6点,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沿着女研究生蒙难的踪迹,我寻访着。这桩拐骗案,一个听来像是《天方夜谭》中的故事……

  

?

  

“宫长恩,出来!”

  

随着监狱长一声威严的低传,从第5号牢房走出来一个步履迟缓、弓腰缩背、目光猥琐的中年农民。

  

他穿着一件自家缝制的中式竖条土布褂子,两道扫帚眉拧成一团,眼角往下耷拉着,几道明显的抬头纹嵌在窄小的额头上一头蓬乱的头发像是在土窝窝里滚过的……

  

即使他不是罪犯,也是丑陋的。

  

“宫长恩,你犯了什么罪?”我的声音虽不像法官那么严厉,却是严肃的。

  

“俺-一买--媳-妇。”缓慢的鲁西口音。“你买的是谁知道吗?”

  

“俺不知道,俺要知道了,一辈子也不买她。”胆怯、木讷,一句话要拖好长。

  

“姑娘已告诉你,她是大学生,你为什么还要和她强行结婚?”我有些气愤了。

  

“俺--俺听说南方人都好骗人,常常装扮成高干子弟啥的。她说她是大学生,可她也没有带执照(他称身份证明为执照),俺不敢信她的话……怕她骗俺……”

  

一个典型的黄河岸边土生土长的农民,寒伧、粗莽、冥顽、蒙昧。

  

他脸上的表情一直很紧张,手在微微发抖,常常因听不懂我的普通话胆怯地问声“啥?”他的眼睛不敢正视屋里任何一个人,怔怔的眼神只瞅着鼻子尖底下那一小块地面。

  

“你念过书吗?”“没有。”

  

“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不会。”

  

我的心头一阵紧缩。

  

  

?

  

郑州站的夜晚,灯火通明,热闹熙攘。介绍旅馆的中年妇女,兜揽出租汽车生意的精壮汉子,西装革履的经商“老广”,初出远门的乡下姑娘……

  

在这京广、陇海两大交通命脉的交汇点,平均5分钟过一趟火车,每天流动人口达20万,高峰时可达30万。

  

火车站正对面,有一个运青楼旅社。

  

1988年2月25日(农历正月初九)下午4时左右,旅馆三楼15号房间一先一后住进来两个年轻的姑娘。

  

先住进来的那个,梳着马尾头,苗条挺秀身材,秀美的脸上戴着近视镜,越发显得文静。

  

她刚把旅行袋放下,推门又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瀑布似的秀发披肩,红润的鹅蛋脸,嘴角上有颗美人痣。

  

“大姐,你从哪儿来呀?”刚进来的矮个子姑娘主动问先进来的高个子姑娘。

  

于是,她们互报了家门。

  

高个子姑娘说话坦诚,毫无戒心;矮个子姑娘说话亲热,滔滔不绝。

  

一个说,自己是上海某大学(师说注:同济大学)的研究生,因撰写毕业论文,到郑州工学院查找资料,收获不大,准备再去北京搜集。言谈中,流露出因买不到去北京的火车票而产生的焦虑。另一个说,自己是重庆开饭馆的个体户,也想去北京,车站有熟人,买车票不成问题。

  

一个是一口一个姐,而且殷勤地承担起跑腿、寄存行李等一切杂事;一个是旅途孤单,能有这么一个热情的伙伴与自己同行,确是求之不得。

  

矮个子姑娘眼珠一转,压低声音告诉高个子姑娘,自己在山东郓城县有一批货,得先去提。说着,又诡秘地从提兜里摸出一块亮闪闪的银元,炫耀说:“跑这一趟,就能赚好几百。”

  

高个子姑娘不觉一惊:“倒卖银元是违法的呀!”

  

“咳,什么违法不违法,能赚钱就行。”

  

矮个子姑娘又怂恿道:“顶多耽误半晌,等提完货再去北京也不迟。咱俩搭个伴吧,到时候分你二百,怎么样?”

  

见对方还是没表态,她为了坚定高个子姑娘前往郓城的决心,又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通,说郓城是宋江的故乡,那里的街市就跟电视剧《水浒》里的一样,好多镜头都是在那儿拍的。离郓城不远是梁山现在已开辟成旅游胜地……

  

高个子姑娘经不住巧嘴利舌的鼓动,终于答应一块去郓城跑一趟。

  

  

?

  

2月28日,对30岁的宫庄农民宫长恩来说,真是此生最美的一天,他要娶媳妇了。

  

爹死得早。早些年他家里穷得叮当响,娘拉扯着他们姐弟6人,常去外乡逃荒要饭。宫长恩长得黑,眼睛又小,模样丑不说,个头矮,还窝囊,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从没正眼瞧过他。

  

近年来,长期吃国家救济粮的农民手头开始有钱了。有着浑身力气的宫长恩出外脱坯烧窑赚回一沓沓人民币。他先为弟弟娶

  

了媳妇,又盖了三间新屋,日子开始有了转机。

  

但是,好日子中似乎还缺点儿什么。每当他躺在床上,就有一种冷清寂寞之感向他袭来,同时,又有某种欲望在肉体中骚动。他从集市上买回来许多印有和真人头一般大小的女电影演员的挂历,一张一张地贴在墙上。他常常痴痴地望着一副副秀媚的面孔,飘进了使周身酥软的梦幻世界。

  

这一天上午,宫长恩家里来了一个40多岁的女人。她叫马桂英,常来宫庄走亲戚。

  

“你想要个媳妇吗?”“想要。”

  

“有个闺女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

  

价钱从2600元讲到2700元。

  

谈妥后,马桂英把宫长恩带到贩卖人口的窝点--李集乡解云斗家。

  

在解家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价钱最后敲定在2480元。

  

一个外号“二鼓捣”的人领着宫长恩到与李集乡相隔1里地的陈庄去“相媳妇”了。

  

两个年轻女人,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宫长恩问:“哪个是啊?”“戴眼镜的那个。”

  

“那个不戴眼镜的卖不卖呀?”“不卖。”

  

就像焦大不喜欢林妹妹一样,农民娶媳妇喜欢挑粗手大脚的女子,并不喜爱文弱的知识分子。

  

在宫长恩之前,已有好几个“光棍”偷偷趴在窗外“相”过了,都因为这闺女戴眼镜、一副学生模样没被相中。

  

但宫长恩相中了。那浓密的长发,那俏丽的脸蛋……他渴望已久的画中人,终于走下来了。

  

宫长恩把在东北烧窑时积攒的800元钱从里三层外三层的布包包里取出来,又到信用社贷款2000元。

  

这个被人嘲笑了多年的“老光棍”,已等不得明天,招呼本村八九个棒小伙子,当晚跟他去陈庄拉媳妇。

  

人的尊严,在这里受到了最严重的践踏。

  

竟然与牲口集市上的交易完全一样,甚至比牲口贸易的手续更为简化:不问年龄,不问来路,不问底细,不问身体健康情况,更不用说问问被卖者本人同意不同意、情愿不情愿。

  

在买卖双方看来,只要是个女人、会生孩子的女人,就可按一定的价格进行交易!

  

?

  

深黛色的夜,像一张巨大的网吞噬了一切。四周万籁俱寂,只有三轮蹦蹦车“突突突”的疾驶声。

  

坐在蹦蹦车上,她还不时优雅地扶一扶鼻梁上的眼镜。刚结识的女伴已不在身边,说是她还要去另一处看“货”。

  

面对坐在身边的几个乡下人,她不屑跟他们说话。黑夜、乡下人、颠簸的山路,都是她讨厌的。为了能赚钱,担点儿惊吃点儿苦也是必要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蹦蹦车经过一阵剧烈的颠簸后,终于停了下来。

  

影影绰绰看去,农舍篱笆门里挤满了人。这是哪儿啊?做银元买卖怎么能这么多人凑在一块儿?她正在纳闷儿,就听有人喊:“新媳妇来啦!”接着鞭炮声四起……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来帮人提货的呀!”“你们放手,一定是搞错了,你们让我回去!”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淹没在人们的喧哗中。

  

“闺女,你上了人贩子的当了!今天,人家就要娶你,那个开录音机的就是你丈夫。”一位老大娘悄悄告诉她。一听这话,她几乎昏厥过去。

  

她清楚地记得,刚才和那在旅馆认识的姑娘分手时,她还再三交代说:“银元有真有假,你不懂,只管点点数就行了。陪你去的有行家,他们一看就知道了。”可现在,怎么竟是……

  

从家门到校门,从小学到大学,念了十几年书,每次考试,都是班里前几名。参加高考,又在全市名列前茅。三好学生,共青团员,共产党员,大学时的学生干部,研究生班的班长,各种荣誉和奖赏都少不了她的份儿。

  

顺利的成长道路,与世隔绝的求学生活,单纯的同学关系,使她忽视了社会恶势力的欺骗性和隐蔽性,轻易地相信了萍水相逢的旅馆女伴。

  

万万没有想到,那曾经是在报纸和文学作品中才会见到的恐怖事件,今天落到了自己头上。

  

她毫无思想准备,更不知该怎样对付,脑袋里一片空白。

  

郓城,因历史上梁山泊好汉而闻名黄河岸边的小县城。

  

在该县的县志上,记载有清末民初,一批有识之士痛感当地百姓的贫困而兴修水利、开办实业的事迹。

  

民族解放战争中,这里是八路军115师驻扎的抗日根据地。

  

可以说,反封建的斗争在这块土地上延续了千百年。但如今,封建主义的沉疴还像幽灵在这里徘徊。拐卖女研究生案发生在这里,绝非偶然。

  

这一带村庄,土地风沙盐碱严重,农民一直很贫困。

  

这几年,随着农村经济的好转,随着农民手头的富裕,那些错过了结婚最佳年龄的“光棍”汉们,开始打起花钱买媳妇的主意,以至买卖婚姻屡见不鲜。

  

于是乎,妇女在这一带成了有价的“商品”,一些好逸恶劳、长于坑蒙拐骗之徒相互勾联,形成了拐卖妇女的团伙。

  

全国20多个省、市、自治区,都有妇女被拐卖到郓城。

  

在郓城,拐卖妇女之风猖獗到令人咋舌的地步。拐卖罪犯不仅极尽哄骗利诱之能事,有的一俟碰到单身的外地妇女,遂施行暴力,强抢强卖。

  

1988年5月,贵州某地一妇联主任到郓城联系解救本地被拐卖的妇女时,和公安局的同志走散,在一村口被3个歹徒劫持,准备强卖。

  

幸好这个妇联主任有经验,哄骗歹徒说自己也是干人口买卖的,从外地带来六七个姑娘,可以带他们去看“货”,歹徒相信了。当走到一个乡政府门口,妇联主任趁他们不注意,一下子跑了进去,才幸免于难。

  

1988年4月31日上午10点,浙江镇海县两妇女在去李集乡联系服装加工业务的路上,被6名拐卖妇女的罪犯截住,当场按倒在公路上强行搜身,并将其一妇女劫持,后以1700元的价格卖给当地一个42岁的农民为妻。女方不服逼婚,那农民便和他的侄子扒光她的衣服,强行奸污。

  

在郓城县公安局发送的《关于打击拐卖人口、解救妇女儿童的情况报告》上,记者看到了这样的数字:

  

自1978年至今,共有2700余名外地妇女流入该县。其中14岁以下16名,14-18岁75名,18岁以上1900余名。其中未婚妇女占70%,已婚的占30%。

  

这份报告上还有如下记载:

  

“……在我县被拐卖的妇女中,有9名因抗拒成婚,不堪受辱而自杀。在大人乡徐庄村、王井乡王皮村,两名少女都是在卖身的5天之内自杀的。至今尚未查明死者的身份和地址。”

  

“一位怀孕7个月的外地妇女来荷泽看牡丹花会,被犯罪分子骗卖。因不同意与买主同居,而被买主兄弟数人扒光衣服按在床上,当众让买主强奸。”

  

“郭屯镇傅官屯村傅东良,男30岁,以800元钱买11岁的幼女(四川人)同宿奸淫半年之久。”

  

“由于拐卖人口的犯罪活动,杀人、伤害、强奸等刑事案件不断发生。杨庄集乡程屯村一男青年将买来不从逼婚的'媳妇’连砍7刀,造成重伤。”

  

“被拐卖女方不从逼婚而转手倒卖的案件也时有发生。湖北省红安县38岁妇女被拐卖到郓城后,半年时间被倒买8次,每次转卖都抬高价格,由最初的700元抬至1700元。”

  

在这里,拐卖妇女的犯罪活动骇人听闻,这固然跟司法部门处理不严、打击不狠有关。

  

而更主要的原因,是农民群众的狭隘、愚昧,法制观念的极端淡薄和封建传统思想的根深蒂固。

  

女人,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买来的媳妇,天经地义就归我”,许多男人持有这样的观点。

  

就在我对此案进行采访时,还有群众不解地问:“人家花钱娶媳妇,政府还干涉?”

  

  

?

  

已经两天两夜了,她没喝过一口水,没吃过一口饭。

  

一个娇柔、秀丽的姑娘,被折腾得头发散乱、面容憔悴、神情惊痴,眼睛里闪着恐惧的目光。一见到有人来,双手便下意识地紧捂在胸前。

  

她曾经向他说明自己被骗的经过,告诉他自己是上海某大学的大学生(说研究生怕他听不懂),请求他放她回家。他的经济损失、她情愿赔偿,而且将来一定重重报答他。她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央告他,不要逼迫她,不要奸污她,否则,会毁了她一辈子的前途。

  

他不信。

  

坚持要她拿出“执照”来。她拿不出来,她的所有证件连同全部行囊都被女骗子李敏存在郑州了。

  

他也在苦苦哀求她,求她跟自己睡觉,给他生孩子,说自己年龄这么大了,娶上媳妇不容易……

  

宫长恩,这个一向窝窝囊囊的农民,平生第一次和一个美丽的异性单独在一起,野性和欲火使他像变了一个人,他不顾对方激烈的反抗,强行把她抱上床,拚命地扒她的衣服。她则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推搡抓挠着这个企图释放性暴力的男人。

  

村里有些好事者见姑娘坚决不从,便上前帮忙。他们揪住她的头发,扒掉她的鞋子,把她往床上按。她就用头撞,用手抓,用牙咬,哭闹着把人们赶出去。

  

旅途的劳顿,抗争的疲惫,饥饿、紧张、恐惧一齐向她袭来,身陷绝境的弱女子终于体力不支,瘫倒在地。

  

对已经忍耐了3天的宫长恩来说,机会终于来了。

  

这粗野的汉子恣意蹂躏了失去反抗能力的姑娘。

  

被他用暴力占有之后的她,脑子里一直缠绕着死的念头。

  

她取下灯泡,伸手触电,或许是电压太低,或许是她的鞋底绝缘没能死成;她也曾上过吊,但房子太矮,那1.70米的个子一伸腿就触到了地面;她也曾拿刀划过手臂,但未找准大动脉;她还车屋里寻找农药,想吞下去一死了之……

  

同时,宫长恩全家也在为最终收拢姑娘的心而努力着:宫长恩60多岁的老母亲一天三顿变着花样做了好吃的端到姑娘面前,姑娘不吃,她也吃不下饭。有时,老人干脆像对小孩子似地一口一口喂她。宫长恩两个出嫁的妹子,也经常送来鸡蛋、油条。自家做了什么好吃的,总忘不了给“嫂子”送上一份。

  

老太太养了6只鸡、2只鸭,下了蛋不舍得卖,全给“媳妇”做着吃了。她和儿子吃棒子面窝头,为的把白面省下来,做成慢头卖到集市上,换钱给“媳妇”买零嘴吃。

  

但即使这样,“新媳妇”依然整日里泪水洗面、愁眉不展。

  

有一次,她竟又哭又笑,把自己的衣服填到火中烧掉……

  

当我追踪女研究生被卖的足迹,来到这个偏僻闭塞的村庄采访时,听到了不同人对这一事件的看法。

  

宫长恩的母亲说:“俺30岁就守寡,带着6个孩子逃荒、要饭……俺那孩儿一天学没上过,头两年到东北烧窑脱坯,赚了些钱,回家就帮他兄弟成了家,娶了媳妇。他自己岁数大点,不好找,就想买个媳妇……俺那媳妇可好,又会算帐,不像俺娘俩笨头拉实哩!她好写字,俺就给她买纸,买笔,让她写着玩……俺不知道她学问那么大,要知道她学问那么大,俺一分钱不要,也得把她送回去……俺孩儿被抓走了,俺哭了两天两夜……”说着,老人老泪纵横。

  

几个围在门口的妇女七嘴八舌地说:“她来俺庄以后,问她啥也不说。俺打听她家有啥人,她说啥人也没有。”“俺叫她嫂子她不答理,叫她姐姐也不吭声。她不说话,只脸朝里躺在床上。”

  

村里的团支部书记是个年轻的复员军人,问他为什么与宫家住这么近竟不管不问时,他说:“在学校时也知道与坏人坏事做斗争,知道买媳妇不对。但这事儿不光是我管不了,县里也管不了呢!花钱买的还有啥说?这种事农村多了!”

  

我又问他:“作为团支部书记,为什么不组织青年开展有益的活动,通过交往让他们自己找对象?”他显出惊讶神情:“自由恋爱?谁敢呐!男女青年单独在一块儿呆着都认为是不正经。”

  

真是天晓得!

  

20世纪80年代的今天,买卖婚姻是“正经”的,自由恋爱却是“不正经”。“正经”这个词汇的定义,竟是这般被阐述!

  

大队党支部书记是个38岁的复员军人。当我采访到他时,他告诉我,600口人的大村子,添人进口是常事,再说,他在村里是父辈了,不愿像年轻人那样凑热闹、看新鲜,所以,宫长恩娶大学生“媳妇”时,他压根儿不知道!

  

有一次,镇上告诉他,他们村里买了一个有文化的媳妇,让他查一查。

  

于是,收工之后,他顺路拐到宫家,直截了当问过她本人:“你是哪儿的人呐?”她不知道他是谁,不愿回答。

  

他又问:“你这么聪明个人,怎么被人卖到这儿来啦?”她干脆回答:“不知道!”他没再多问,走了。也没再多想。

  

姑娘被拐卖异乡整整71天,漫长的1700多个小时。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姑娘都干了些什么?

  

她逃跑了吗?

  

她呼救了吗?

  

她最终如何脱离的苦海?

  

这里面的详情,我从一两个相当知情的人那里了解到了。

  

  

?

  

如响雷轰顶的厄运,一度使她茫然无措,她又欲死无门,只有流淌眼泪。

  

哭来哭去,终于有了个主意--写信求援。

  

生活在陌生木讷的乡下人中间,除了运用文化人只会使用的这个“武器”外,还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呢?!

  

邻居有一个男青年,念过几年书,也算村里数得着的“知识分子”了。

  

不识字的宫长恩常将“媳妇”写好的信,请这位邻居青年检查有没有“漏了风声”的地方。

  

几封信看过,他大概了解了宫家“媳妇”的情况。宫家“媳妇”也常借口到邻居家串门,去抱抱这位邻居的孩子,孩子的天真可爱,是她屈辱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一来二去,他和她成了能谈谈话的朋友。

  

他很同情她,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帮助她。

  

有一天,姑娘对他说,自己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实在不如死了的好。

  

小伙子急了:“我把你偷出去,咱俩一块儿跑吧!”跑!她何尝不想尽快挣脱这牢狱似的生活。

  

但小伙子也是有妻室的人了,不能为了自己的解脱,再毁灭另一个家庭。

  

为了把消息传出去,姑娘作了最大的努力。

  

她曾写过这样一封信:开头用汉语拼音写着侯集宫庄,落款也用汉语拼音写上了自己的姓名和学号。中间是一首藏头诗《地之赞歌》:

  

?

  

到处障碍到处沟,此时祸来何时福。

  

来日方长泪难断,寻见无望愁更愁。

  

侯门玉女落此难,集市闹区方荒凉。

  

宫廷宅院不能住,庄户人家落了户。

  

宫廷宅院又如何,长眠此处亦难过。

  

恩爱昔日何处寻,只等来世报君恩。

  

把每句开头的字连起来就是:“到此来寻侯集宫庄宫长恩。”直到这时,这位女研究生的高智商才派上了用场。

  

她先后写过几封信,不是被宫长恩翻出来烧掉了,就是因地址不详没有回音。

  

为了能发出这封地址藏在诗歌里的信,她不惜违心地也是唯一一次顺从了宫长恩的性要求。以此作为让她发信的交换条件。

  

宫长恩仍寸步不离地同她一起去发信。为了避免地址不清,她悄悄嘱咐乡邮员将邮戳盖清。谁知这话被宫长恩听到了,一把将信夺了回来。

  

她所在的学校,早已开学两个月了。校方见她迟迟不归。询问家长,家长忧心如焚。

  

上海市公安局接到女研究生失踪的报案后,立即通报全国,公安部作为重大案件在中央各部委的治安工作会议上作了传达。

  

1988年5月8日,姑娘所在学校的班主任终于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发信人至今不肯披露真实姓名)。

  

一切都明白了。

  

她的学生已被拐卖给山东省郓城县侯集镇宫庄村一农民为妻(至于农民姓名,信中没讲)。

  

学校与上海市公安局的同志立即出发。于5月9日赶到济南。

  

山东省的谭省长听说此事,非常重视,责令省公安厅、荷泽地区公安局和郓城县的公安干警们立即行动。

  

5月10日午夜2点,鲁西大地万籁俱寂,寥落的村庄沉睡在浓重的夜色里。

  

宫庄党支部书记被镇长从被窝里叫起来。

  

离宫庄村二里地的黄河大堤上,停靠着4辆警车,30多位公安人员全副武装、在宫庄党支部书记的带领下,悄悄围住了官长恩的房屋。

  

睡意未消的宫长恩被戴上手铐。

  

女研究生蓬头垢面,白衬衣已揉搓成黑灰色。没来得及穿袜子,就被两名公安干警搀扶着直奔黄河大堤。

  

警车刚在县委招待所停稳,她一眼看见了专程从上海赶来的老师,她从车上跳下来,一头扑进老师的怀里,泣不成声。

  

  

?

  

郑州火车站广场。

  

郑州市公安局火车站分局的人员,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5月14日,女研究生被解救后的第4天,河南省公安厅两次派人到郑州火车站公安分局布置任务。河南省省委书记亲自做出“顺线速查,严肃处理”的批示。

  

郑州市火车站公安分局的贾国宝副局长,年富力强、精明强干。这是他上任后接手的第一个大案。

  

接到指示后,立即指挥,投入搜寻。

  

办案人员从女研究生提供的线索中,一致把“突破口”定在了当初出入运青楼旅社的自称“李敏”的女骗子身上。旅客登记表上,李敏填写的是河南省遂平县诸市街人。挂长途电话落实,回答确有此村此人。

  

次日凌晨,贾副局长亲自带领3名公安干警及两名认得出李敏模样的旅馆服务员,驱车直发遂平。

  

到遂平后,直奔诸市街派出所。查了8个生产队,有两个李敏的姑娘,他们见到本人,服务员一口否定。

  

他们又走访了当相貌张开地的村干部,将模拟画像拿出来让他们辨认,找来七八个姑娘一见面,都不是。

  

返回郑州,他们又一次复查了住宿登记,发现遂平县物资局一个叫徐静的女同志路过郑州时同李敏住过一个房间。

  

他们马上去县物资局找徐静,但扑了个空,说是徐静已停薪留职,到外地做生意去了。一行人只好返回。但刚到单位,地区公安局就打来了电话:徐静回遂平了。一行人马不停蹄又折回遂平。

  

见到徐静,旅馆服务员一致否定:她不是和李敏住在一个房间的人。

  

线索又断了。

  

正当他们决定返回时,省公安厅打来长途电话,说有个叫李华的女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曾和李敏住过一个房间,并在少林寺游玩时与李敏照过合影。

  

他们马上找到李华,李华手上确实有一张合影相片。但两名服务员看后又摇头了:还不是那个李敏!

  

在6月初的几天时间里,贾副局长一行人六下遂平,往返数千里,调查过几十个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线索也不放过。但案情仍无一点儿进展。

  

眼看时间一天天溜过去了。

  

就在他们第六次沮丧地返回郑州的第二天,下午2点多钟,运青楼旅社的人气喘吁吁跑来报告;“李敏又来了!”

  

正是铁鞋踏破之时,她来自投罗网了。贾副局长他们火速赶往运青楼旅社。

  

早在搜索罪犯的工作开始之时,运青楼旅社就进行了周密的布置。各个班长、营业员、行李员、治安员分工把口;熟悉李敏相貌的服务员被安排到关键岗位,一张随时准备抓获女骗子的网张开了。

  

已经20多天过去了,李敏仍没出现,她还会来吗?她会不会觉察到什么而逃之夭夭了呢?旅社服务员们心中万分焦急。

  

6月6日下午2点半,李敏又出现在旅馆的登记处,看来她毫无察觉。值班主任杨桂花接到报告后,立即来到李敏跟前,挽住李敏的胳膊,平静地说:“找你有点事,咱们谈谈。”李问“啥事?”杨桂花说:“走,到楼上对你说。”

  

3点零5分,一副冰冷的手铐铐住了这个女骗子的双手。

  

在她的供词记录上这样写着:

  

李敏,真名李艳,祖籍四川。其母贺昌芝原是河南省遂平县诸市街人,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流入四川,曾先后与七八个男人姘居。

  

李敏仅上过一年学,在其父被判刑后,跟随其母到处流窜。

  

为了获得钱财,她什么都肯干,随意填写姓名、住址,随意出卖自已的肉体。在进行拐卖妇女的活动中,她利用的是年轻妇女对同性别者容易放松警惕的心理弱点。

  

6月20日,贺昌芝在郑州市泰安旅社落网了。她是来郑州找女儿的。自从她带着女儿拐骗一位四川姑娘得逞后,母女俩便兵分两路,用女性的先天条件作掩护,各自干起了拐卖人口的勾当。

  

与此同时,女骗子的“干爹”和他的姘头、拐卖妇女“运转站”主人等也被先后抓获。

  

女研究生拐卖案的采访结束了。

  

我思索、忧虑,更多的是焦灼:洪荒的精神世界比洪荒的土地更可怕,在整个追踪采访的过程中,我的心好似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铁砣。

  

我不知这次采访,是对现今人贩子活动的了解,还是对我精神的一次莫大的摧残。这是邪恶对文明的一次强奸。

  

在改革开放建设社会主义商品新秩序的进程中,文明战胜愚昧,生机战胜腐朽的任务是多么长期、艰巨。

  

我们的社会,多么需要左边法律右边体系的健全和加强;我们的人民,多么需要法制观念的强化和提高!(完)

  

作者:武勤英原载1988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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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丰县之后不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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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名题签:沈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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